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《[凹凸世界]山生孤木》作者:浮云二三 文案: 我本是这星球上一棵普通的树,风chuī日晒一日日,竟叫我有了神识。 我虽有了思想,可口不能语,脚不能行,只能靠围观世事来消遣余生。 这个星球上总有很多怪事,完全没有安静的时候。 我想并没有人会察觉我的存在。直到有一天,紫发少年突然起身,从最矮的地方折下一根树枝,我才恍然发现,自己可以随着枝条移动了。 亲眼看见斗殴后死去的人变成小小一个球,被皮肤有点黑的裁判长回收,我发觉了这里的不太对劲。 ________ 动画剧情线。 Cp有小私心。 内容标签: 幻想空间 科幻 yīn差阳错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木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第1章 NO.01 我是一棵树,一棵智慧的树。 我生长的地方有点高,是一座山丘的顶端。所幸是山丘而不是山峰,不然人间百态,我定一丝也看不清。 虽说别人看不见我,但我能把他们看得真切。于是在一日接一日的枯燥生活中,我有了一项极好的消遣。 或许是我上了些年纪,看到的东西许许多多,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轮廓。虽说从未亲身参与到人类的活动中去,但从路人的对话中,我了解到,这里正举办一个叫做凹凸大赛的赛事,并且来参与的人络绎不绝,充满斗志。 “这里的空气真好啊!”金发棒球帽的少年张开双手,似乎要拥抱他头顶这一片蓝天,“你说是吧,紫堂?” 他身边的紫发少年点点头。看来他叫做紫堂,果真是紫色的。 “金,这片林子这么大,你到底要去哪里?”紫堂终于受不了,和声问道。 我在这山丘顶端盯着他们已经很久了。眼看一金一紫两个身影在林子中绕来绕去,本来以为是在寻找什么,这么看来,竟然是走错路了吗? 金笑着抓了抓后脑勺:“我本来在这里看见了一只大野猪怪,想着凭我们两个,一定能抓住它的。可走来走去,就找不到了。” “大野猪怪?”紫堂费力地理解着,“可凭我们,真的能抓住它吗?都说是很大了……” 金整了整帽子,灿烂笑道:“一定行的。不就是体型大了一点嘛哈哈哈。”正叉腰笑着,他身后突然笼上一道黑影。转身望去,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。 紫堂大叫道:“金!这就是你说的大野猪怪?”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体型庞大的怪shòu,浑身包覆着铁甲,眼睛掩盖在头上凌乱的毛发中,漫无目的地摆动着尾巴,扫过树顶击落无数叶片。它看上去的确很大,几乎有半片林子的体积了,不过长得不太像野猪。 金看上去也很惊异:“居然一会就变成这么大了?!”二人又呆立一会,才记起最重要的事。他们齐声喊道:“跑啊!!!” 我站在山顶上,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。金先是发现了一只吃得有些发福的野猪,躲在树后偷看了很久,最后不动声色地离开。而后,便找了紫堂来,可惜胖野猪怪早就走了。 现在的怪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。光是降落,就足够把这两个小家伙压扁了吧? 二人疯狂地跑着,怪shòu并没有注意到他们,以原速继续游动。金和紫堂最终气喘吁吁停在山丘顶上,也就是我的面前,心有余悸看着下面的庞然大物。 “太危险了。金,你确定这是野猪?”紫堂捂着胸口,问。 金抓耳挠腮,不得其解:“我的确看见一只很大的野猪,可没有这么大。难道这么短短的时间里,它已经变异成这么厉害了?” 紫堂无语,泄气地靠在我的树gān上:“积分这么难赚,所以更要好好珍惜了。你饿了吧,叫点吃的,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,一下就五百积分,太草率了。” 金也靠在树gān上,道:“积分不就是用来花的吗?就这样一点点攒,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挤进前一百啊。” “只有像凯莉这样的……算了,不提她。”紫堂苦恼地锤了一下树gān,振奋起身,道:“我们去大厅里休息一下吧,吃饭也可以去那儿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便见金已然叫来了外卖。 “凹凸饮食连锁机构为您服务!(^▽^)”裁判球飞一般地来到他们身前,端来了桌子和一盘jī腿,一盘蔬菜。 金喜悦地坐下,拿起jī腿就啃了起来。 “一共是487.4积分,欢迎下次光临~”裁判球声音细细的,jiāo代完便离开了。 紫堂一脸木讷,许久才叫道:“你怎么又乱花积分!照这么下去,进前一百就完全没希望了啊!”他越说越激动,最后抓着金的肩膀就摇了起来,金被摇得眼花缭乱,塞了一个jī腿到紫堂嘴里,朗声道:“吃饱了才有体力赚积分嘛。” 紫堂被jī腿噎住,停止了手中的动作,品味道:“还算挺好吃的。”说完,一口一口斯文地咬起了jī腿。 金豪放地撕了一口,笑道:“这次我有学紫堂,参加了积分折扣,还送了一份蔬果哟。你喜欢营养均衡,有肉有菜才均衡。”说完,便坐在桌子旁,招呼道:“坐过来吃。” 紫堂握着手中的jī腿,表情复杂。我觉得可能是感动的。 于是,两个少年便坐在我的树荫下,边吃饭边谈笑,完全忘记了方才的窘境。 那个庞然大物在游出树林后,被一道绿光斩下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其实他们说的大野猪怪我见过,它经常在树林里找树gān挠痒痒。时不时也路过我身边,但从没有凑上来过。 某日,一个黑发的男子鬼鬼祟祟来到了林中。他半张脸上都爬满了疤痕,看上去极为狰狞。 男子腕上的手环亮了亮,他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,眼中寒光一闪。这目光极其锋利,看得我不明所以心一颤。 “这位参赛者,你侵入大赛系统的行为,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违规。”一个黑白相间的球型物体漂浮在空中,声音传的很远,“请放弃抵抗。” “呵。”男子冷笑一声,长长呼出一口气,“就凭你,小机器人?” 大号裁判球声音油滑,带点邪恶的语气:“jiāo涉失败。” 一搜大号的飞船停滞在树林上空,随着机器的轰鸣,下方涌窜出一众接一众的白色裁判球,齐齐向男子bī近。 男子眉头紧蹙,微微呼着气,我这才发现他背后的衣服有一条长长的破损,之间血肉模糊。 小裁判球手中持着两把激光枪,一齐出击,刹那间白光笼罩了荒林,也花了我的视线。 等眼前景象重又清晰时,我下意识寻找男子的身影。只见他半蹲在地上,右手抚上面颊,全身竟没有更多伤口。 这就是,参赛者的力量吗?果然不可小觑。 只是如果参赛者的力量真能僭越到组织者之上,恐怕那个戴帽子的小球不会笑得如此张狂。 第2章 NO.02 “这点当然不够看。”帽子机器人大嘴一咧,露出雪白的牙齿,“总部,呼叫丹尼尔大人。” 男子嘴角溢出血色,竟还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呵。” 帽子机器人见他这诡异的笑容,似乎惊惧了下,浑身抖了抖,而后爆发出更加jian佞的邪笑:“丹尼尔大人的能力,那里是你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抵御的?等丹尼尔大人把你的能力回收,看看还笑不笑得出来?”说完,领着身边残余的飞船向后退了退,似乎在忌惮男子的能力。 男子浑身衣服已破得不成样子,左肩几乎是露在外,背后的伤口狰狞可怖,像是一条巨龙盘踞在那片雪白的皮肤上。 男子若无其事地直起身,面上依旧挂着平静诡谲的笑容,朗声道:“凹凸大赛参赛者,皆会获得能力,是难能可贵的力量。那丹尼尔大人的能力,又是从何而来?” 帽子机器人本想继续猖狂大笑,却被这问题噎住。半晌说不出话,它声音顿时弱下去许多:“丹尼尔大人自然……” 话说到一半,半空中闪出一道灰白的身影,划过浩渺沉寂的宇宙夜空,最后缓缓停止在空中的上方,居高临下看着帽子机器人和男子。 帽子机器人顿时激动起来:“丹尼尔大人!这个家伙侵入了大赛系统,我们正在捉拿此违规者,但他极不配合。” 丹尼尔大人淡漠瞟了一眼志在必得的帽子机器人:“知道了。”说完,又把视线转向男子。他金色的眸子似乎沉淀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:“参赛者262号,你已违反大赛规则,处予回收能力的惩罚。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 “回收能力。”男子忽视了丹尼尔轻蔑的眼神,冷声道:“那选手呢?连同他们的所谓能力,一起被回收到哪里去了?” “抱歉,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。”丹尼尔眼中不明的神色一闪,而后极快恢复了平静从容。他拒绝了男子的提问,虽然礼貌且平和,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 男子横眉道:“你们这是犯罪。人命岂是可以靠这种yīn诡的比赛来轻贱的?” 丹尼尔淡淡道:“这个世界的规则,从来都是神使大人来定夺。我们一切遵守神使大人的旨意,从未违规。”虽然声音依旧官方,但语气中隐约带上了些恍惚。 我在一旁围观许久,算是看懂了许多事情。这个世界不仅奇怪,办的比赛更是稀奇,竟然还是吃人的比赛。从前走过的那些选手面上毫无忧虑,原来竟是处于这般境地吗? “历届凹凸大赛的失败选手被回收,有去无回,那最终的胜者呢?”男子面容冷峻,依旧不依不饶,“七位神使从未露面,却拥有主宰天地的能力。你别告诉我,胜者就会成为第八位神使?那丹尼尔裁判长你,又处在什么地位?” 丹尼尔金色的眼瞳异光一闪,厉声道:“不要妄言!”说完,右手渐渐抬起,话语也未曾间断,“参赛者262号,你侵入大赛系统,破坏执法机,已严重违反了凹凸大赛的规则,造成了不可估计的后果。裁判方考虑情况,给予你回收能力的处罚。停止抵抗。” 男子嘴角依旧不断向外冒着血渍,眼神尖锐:“你的能力本就在参赛者之上,抵抗又有什么意义?主办方所作所为太不人道,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。说什么人定胜天,人命都是天定的。天自己歪斜,却还有如此多的人纷纷庸附。” “参赛者口才很好。那么,希望到了那个无尽黑暗的地方,你仍不要放弃心中那小小的、卑微的光明呢。”丹尼尔面上突然扬起一个笑容,右手越抬越高,身周光芒渐起,“代行神旨,退场。” 光芒愈来愈qiáng烈,几乎要吞没周围所有的景物。我感受到一股qiáng大的力量挤压着脊梁,浑身都有一种被折断的错觉。只听寂静的夜空被尖锐声响划破,不知何时,四周已恢复了平静。 我竟然没事。 像我这样智慧的树,一直看不起周围的其他树。它们不仅长得像塑料,而且毫无神识,任凭我怎么叫喊,也没有丝毫动静。照理说,人类看不见我是因为种族差异,那同类也不理睬我,定是它们不够高级。 眼下,经过了qiáng大力量的摧残,我方圆两米之内的树,竟然都毫发无损。而更远一些的,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,只在草地上留下一些焦黑的痕迹。 这样的景象看得我胆战心惊。男子已不在远处,看不见身影,难道已经逃走了?我虽然好奇,无奈无腿无脚,终究还是一棵局外树。 丹尼尔竟依旧屹立在空中,似乎连位置都没变过。他此刻正向我看来,兴许也觉得这么一片小树丛竟没受到丝毫影响,甚是惊起。 他渐渐落地,缓步向我的方向走来。我莫名地惊慌起来,他那双犀利的金色瞳眸不偏不倚落在我身上,难道他已经看出来我是个智慧的树,觉得不能留,所以要砍树灭口了? 不,他好歹是个人,应该看不出来。我如此安慰着自己。同时,我看见丹尼尔手中轻轻持着一枚小球,半身漆黑,半身肉色,好像还绘制着一张人脸。那张脸上有一条蜿蜒的疤痕。 这不就是方才的男子吗??! 原来男子没有逃跑,而是真的被“回收”了。这个比赛号称是回收能力,可男子显然已经不见了踪影,或许正如丹尼尔方才所说,陷入了“无尽的黑暗”中去了。 我虽然心中慌乱,可以树的角度,从外观上来说,只是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的树枝,并且发出了充满生机的细碎声响。这应该再正常不过。 丹尼尔立定在我跟前的空地上,头微微扬起,似乎有那么一刹那,和我对上了视线。我只感觉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,可回过神才想起来,树是没有心脏的。 丹尼尔一手抚上我的树gān,嘴中喃喃道:“怪物。”说完轻笑一声,回头离去,背影静静消失在夜幕沉沉中。四周的丛林已经被削平,可以说是很荒芜了。我知道我周围这些树在山丘顶端,是有多么扎眼。 他那一声“怪物”渺远无边,静静淌进我的耳中。知道我收回神思,举目眼前的景象时,才想起来慌乱。 丹尼尔不会是说树林里有怪物吧?连大天使裁判长都能说是怪物的家伙,一定是异常可怕,都不敢与它正面为敌。我顿时觉得四周有无数双jīng悍的眼睛盯着自己,似乎真的被所谓“怪物”给包围了。 就这样战战兢兢大半夜过去,东方的曙光照进这一丛突兀的小林子,我发现自己依旧健康挺拔,才松下一口气。 又是看太阳升起落下,我恍然间意识到一件事: 我就是那什么怪物吧? 第3章 NO.03 许是树林消失得突然,最近来小丘顶的人不少。 “这地方怎么成了这种样子?”红发单马尾的男子笑嘻嘻走近,随意靠在外延的树gān上。他的眼睛上蒙这一层黑色的物体,看上去却完全没有影响视线。 绿发的女孩提着大剑走来,半蹲下身子,道:“是人为破坏。范围极广,力量极大,竟然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多少。看来是个绝顶高手。”女孩长得很高,似乎比那红头发的还高上一些。 男子离开丛中,凑到女孩的身边,嘴中不羁地叼着一根草:“绝顶高手。除了罗斯,谁还算得上绝顶?”说完,向山丘远处看去。 过了一会,从山下走上来一个huáng色的身影。那身影远远看去就有些矮,走近了,特别是走到二人面前的时候,就显得更加矮小。反差地,女孩对他却显得格外殷勤:“嘉德罗斯大人,可否走得累了?” 那矮小的男孩看上去很年轻,不到十岁年纪,手中执着一条粗大的棍子,黑huáng相间,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发箍。这个造型有些眼熟,总觉得在哪里见过。 “不过是个小土丘,哪里到了会累的程度。”嘉德罗斯冷冷扫了她一眼,道。 “祖玛她也是关心你嘛。”红发的男子咧笑着嘴,上前缓和了气氛。嘉德罗斯不做声,只是慢慢走向树林的遗迹。 祖玛似乎一点也不生气,而且还很兴奋:“果然是嘉德罗斯大人!虽然身材矮小,但是爬山什么的从不费力,果然是第一名的水平啊。”亏得这话说得声音小,不然那huáng毛男孩听了,说不定会炸毛。 红发男子闻言,立马窜到祖玛跟前:“小声些,祖玛。嘉德罗斯似乎对这里的痕迹很感兴趣,我们不如别打扰他了。要不要去新开的剧院?” “这是比赛。”祖玛声调蓦地变为冰冷,“雷德,你若有这个空闲,不如去看看嘉德罗斯大人在做什么。” 雷德有些丧气地回头,向嘉德罗斯的方向走去。 我在一旁看着三人的言谈,总觉得关系既复杂又微妙。 “雷德,你过来看。”嘉德罗斯面色凝重,一手招呼着雷德,道:“地上的树根尚且存留,但大多被烧焦。可是枝叶却凭空消失一般,连点焦土也没有。” 雷德吊儿郎当走近,一看,果真像他所言。便道:“大赛的很多设施都是数据做成的,就像是野怪,死去之后也没有残存。” 嘉德罗斯问:“你先前来过这里吗?” 还没等雷德回答,祖玛也提着大剑走上前,柔声道:“我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,还是一整座山丘的树林。” “如果是大赛的数据,消失了也不足为奇。可是……”嘉德罗斯语声一顿,猛地向我的方向指来,“那玩意儿怎么解释?山丘顶端这么平旷,为什么只有这一丛树木安然无恙?” 雷德笑着露出他的大白牙:“如果感兴趣,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是了。” 嘉德罗斯却摇了摇头,正色道:“不,我不需要知道。凭我现在的能力,虽然能把山头给削平,却无法做到不伤及树根的jīng妙。看来大赛中还有高人。” “是不是格瑞大人?”祖玛偏了偏脑袋,“他似乎是会注意这种细节的人。” 嘉德罗斯眼中火花一迸:“对!我差点忘了,今天还没找格瑞打架呢。”说完,似乎把方才的忧虑一扫而空,嘴角挑起一个戏谑的微笑,“雷德,祖玛,我们去会会老朋友。”说完,便一个人扛着大棍子,向山下走去。 雷德踮起脚尖望了望他的背影,凑到祖玛身边:“这其实是丹尼尔大人追捕违规者时做的吧。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给他?” 祖玛将越凑越近的雷德一拳扔开一段距离:“没看见嘉德罗斯大人gān劲正足吗?有qiáng大的对手,才能激发他的潜力。不愧是王之典范。”说完,不理会雷德,也跟上嘉德罗斯的步伐。 雷德揉了揉被打的地方,长叹一口气,跳跃着大叫道:“等等我!”说完,迈着宽大的步子,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的二人。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山下。不知过了多久,远处的一座山爆发了qiáng烈的轰鸣,绿光和金光jiāo汇在一起,所散发的冲击力,几乎让我这么远的生物都有些站立不稳。 不知什么时候,头顶上竟然悬空着一个女孩。她身下是粉色的月牙形坐骑,黑发长长的,随着微风在上方摇曳。 她很快围观完远处山头的盛况,悠闲落在地上。那粉色的月牙随着轻轻一挥手,被收进了她手腕上的环中。那武器化为数据消失的一刻,我似乎理解了方才三人组的意思。 “果然,时时刻刻都有好戏看呢。”女孩坏坏地一笑,仰望着远处的山头。似乎隐隐约约间,能看到山头上立着两个身影,不过实在太远,只能看见两个小黑点。 女孩身上背着一个包,形状诡异,眼神yīn邃。还没等她重又乘上坐骑,那骷髅头状的小包突然开了口:“凯莉小姐,你不觉得刚才底下那几棵树很突兀吗?” “哪几棵?”凯莉回过头,正对上我的视线。她眼中似乎总带着些狡黠,看上去灵动又可爱。她道:“就是山空了点,树还是很正常的。老骨头,你太多疑了吧?” 被称作“老骨头”的小包幽蓝色的目光锐利:“我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们,浑身都不自在。” 我突然有种被看透的错觉。 “盯着又怎么样?”凯莉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,“这大赛就是一个完美的剧场,看戏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老骨头“嘁”了一声:“不就是格瑞和嘉德罗斯两个臭小子又在打架吗?有什么好看的。” “别急嘛。好戏就要开始了。”凯莉嘴角勾起一个俏皮的笑容,深吸了一口山林间清新空气,目光似有似无地朝着远方某处看去。 第4章 NO.04 “嘉德罗斯和格瑞又在打架了。”耳畔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,我看向不远处的草坪山坡,只见红围巾的少年缓缓坐下,目光平静,注视着一旁的男子。 现在天气也不凉快,也不知这位少年是不是天生体寒。 不过看许多参赛者从没有换过衣服,想来是大赛赋予的能力让他们qiáng健体魄,无畏冷暖了。 我身为一棵普通的树,随着年龄的增长,对外界的感知愈来愈迟钝。还好温度对于我来说,也就是掉几片叶子的事情。 本来在这片林子里,我好歹不算是孤单的,虽然同类对我不理不睬,至少挤挤还有种热闹的感觉。而今林子没了,在我周围剩下的那几棵树病怏怏耸拉着树冠,看上去命不久矣。 我有种qiáng烈的预感,在不久的将来,这座小山上将只剩下我一棵树。 “无趣的人。”少年身边的男子头上戴着白色发巾,最中央描绘了一颗瞩目的五角星,看上去极其富有个性。他的声音很有磁性,还带着一点睥睨众生的不屑。 红围巾少年语气沉静:“他们这么打,到时候两败俱伤,不定会被什么卑鄙小人暗算,凭伤痛之躯怎么抗衡。”他从地上拔了两根杂草下来,套在一起,轻轻一扯,这两根草竟齐齐断裂。一般来说,都是有一根先断的,看来这草坪被那位大天使裁判长一折腾,都脆弱得很。 “卡米尔,你说之后要想在这种地方活下去,热闹是少不了要蹭的吧?”男子笑声中有些与生俱来的轻蔑,唇边微笑一勾,让人生生打了个寒战。 卡米尔将手中断草往身后随意一扔:“大哥不会多此一举的。” 男子起身,右手一伸,手环便奇光顿现,最后在他手中凝聚成一个体型庞大的锤子。我本以为锤子上的图案也将是五角星,没想到是一道雷电,看上去炫酷无比。 他将锤子往肩上一扛,毫不费力道:“卡米尔,佩利和帕洛斯这俩家伙哪里去了?” “似乎在那棵树后面。”卡米尔四处环顾,最后手指指向了我。 我这才发觉刚才看那两人的谈话入神了,竟没发觉背后还蹲了两个人。身为一棵树,只要是视线所及的地方,都是一览无余的。所以我的视线不分前后左右,倒是可以说在树枝上流转,想看什么地方的事情,就把感知放在哪里的枝叶上。 我凭借这个奇特的能力向后看去,只见两个男子正蹲在树根旁,悉悉索索谈论着什么。我努力将视觉和听觉压低到最低处的枝叶上,好歹听清了谈话。 “佩利,你看,老大又在那里和卡米尔聊天。”白发男子如此道。他的发型有些特别,黑橘相间的发带将头发塑造成向上的姿态,加上一根根粗大的辫子,看起来有些像是一个叫做拖把的物事。他多半就是草坪上两人口中的帕洛斯了。 佩利也趴在树后,伸出脑袋看向两人:“人家是兄弟,当然有很多话要说。”他的头发更是狂放不羁,淡huáng色的马尾几乎要冲上云霄。佩利并没有穿上衣,出众的肌肉看上去很有力量。最让我关心的还是他脖子上的绿色项链,大颗的碧绿珠子串成一串,竟让我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熟悉。 帕洛斯笑着说: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不要打扰了。你看着偌大一个山丘,只剩下几棵树木,是不是很奇怪?”说完,不经意拍了拍我垂下的枝叶。 我方才将神识放在最低处的枝叶上,正巧被他一巴掌拍下去,幸好长得牢固,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安全起见,我将感知向上挪了挪。 兴许是我多疑了,总觉得帕洛斯方才拍的那下看似无意,实际上却很用力,而且极为故意。我本来感知是迟钝的,刚才竟然生生被振得头晕眼花,耳边轰鸣。上一次这种情况,还是丹尼尔的代行神旨。 可他笑得这么随和,虽然黑眼圈让其看上去有点不良少年之意味,但究竟是让人不愿怀疑的。 佩利看他笑得随和,却警觉起来:“你想做什么?我可还没忘记上次被你坑得多惨!你这个人面shòu心的家伙,这次别再想戏弄我了。”这个反应,看上去二人梁子很深啊。 人面shòu心这个词一出,我便知道了问题所在。帕洛斯虽然表情温和,但那双眼睛中还是有些极力隐藏,却还是不能殆尽的东西。 那是一种有点游戏的眼神,虽然乍一眼看上去不过是长相使然,但像我这样带着审判的意味去观察,总觉得那种神情边缘处油滑的世利,让人心凉。 “我就逗你玩玩,别这么当真嘛。”帕洛斯笑容未改,可因为我的思想带上了莫名的偏见,开始警惕起来。 佩利显然是天真又无害,而且上次被坑得还不够惨,问:“这次你要gān什么?” 帕洛斯又用力拍拍我的树gān,幸好这次我的感知离得远,没被这力道震碎。 他面上浮起一层狡黠的笑容:“我觉得这些树定是有与众不同之处,才能安然屹立到现在。你看周围这几棵树,略显病态,只有中间这一棵jīng神抖擞,青翠如依。这样的神奇,是不是要把它砍了带回去,给老大鉴赏鉴赏?” 这话听得我心拨凉拨凉的。 “你这也太无聊了吧。”世间果真有正义存在,佩利摇了摇头,“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树,有这力气扛着它走路,还不如找人切磋切磋。” 帕洛斯眼中有点恶作剧失败的失落。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达得很明显,而以佩利的心思,又捕捉不到这么细微的变化。帕洛斯道:“既然不把它带走,那么留下点纪念怎么样?” 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佩利不理解,我也没听懂。 帕洛斯没有更多解释,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刀,开始在我的树gān上刻字。我顿时有些慌张,不过很快就演变成了无语。 只是把树皮划破一些,对于我这样皮糙肉厚的老树来说,真的连挠痒痒也算不上。不过看他这么认真,我又好奇起来,他想刻些什么。 佩利显然也和我一样好奇。帕洛斯坏坏笑着,把小刀一丢,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杰作。佩利凑上前去一看,顿时愣了,然后神情复杂,许久一言不发地向卡米尔和雷狮的方向走去。 帕洛斯显然料到了他的反应,脸上的笑意更深,加快步伐也跟上了团队。这个张扬的团队就这样,渐渐地消失在山脚下,并没有过多的言语,也没有太多机会让我知道他们的底细。唯一特别的,就是雷狮在快到地平线的时候,向后看了看。 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这棵奇异的树。他的目光很远,似乎要将蔚蓝天空看破,延伸到更远的浩渺星河中去。 后来我知道,从这个方向向宇宙看去,很远很远的地方,有一颗叫做雷王星的星球。 再后来,我有幸能通过意外化成人形,有人告诉我,我的背后有两个字,歪歪扭扭的。我当即想起了帕洛斯意味深长的笑容。 只有两个字,佩利。 第5章 NO.05 我周围的树果然不出五天,尽数枯死。它们枯死后化为了隐约模糊的数据,最后果真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。 我开始思考自己死后是不是也会这样。不过由于这个问题太遥远,而我一天一天诚然无聊,所以还是将心思放在周围的趣事逸闻上,以此消磨余生。 实在无聊得久了,就会在外界的某样东西上找个依托。我想就是因为这样,自己才会盯上这样一个人,一个看上去和我一样寂寞的人。 他似乎总是独来独往,面无表情,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。黑色发带将白发束起,右脸颊垂下一缕刘海,紫色的眼眸总是淡淡的,漠然前行。他身上背了一把绿色的大刀,绿得有些眼熟。 忽而想起,不久之前金和紫堂幻路过的时候,正是这样一道绿光将巨shòu砍下,才叫两个少年逃过一劫。考虑到颜色的不确定性,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。 我一直不知道白发少年的名字。只是觉得他看上去很寂寞,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,所以就多看了两眼。也许我多注视他一会,能显得他不那么孤单。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,被一棵树注视着,似乎并没有能改善多少。何况在这个世界上,根本没有谁注意到有我的存在,最多只是被这棵树的顽qiáng生命力折服到罢了。 于是我不再太在意白发少年,继续无聊着。 直到有一天,他再一次路过这片山丘,正好停在我身旁。思来想去,决定还是凑个热闹,便把神识游走到靠近的枝丫处。 这一看才发现,来此处的不止白发少年一人,还有一个黑袍男子,带着诡异的面具,整个人都隐匿在yīn影中,悄无声息。我竟然未曾察觉。 “格瑞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黑袍男子笑着说。男子戴着面具,根本看不见表情,可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笑意,有世故的圆润,并非来自内心。 原来白发少年叫做格瑞。我向格瑞看去,只见他面目冷峻,似乎不是很乐意见到这位黑袍男子。 格瑞,很熟悉的名字。似乎那日和嘉德罗斯打架的就是他,那天远处传来的冲击声如雷,至今任在耳边回dàng。看来是个很厉害的家伙。 格瑞示意地点点头,将肩上的大刀支在地上,道:“收起那副谄媚的嘴脸。我只是来提醒你,离金远一些。否则,你不会想知道后果。” “哦,金。”黑袍男子又是轻笑一声,声音带着些游离于边缘的魅惑,“这孩子的能力很有用,好好发展一下,肯定能派上大用处。” 格瑞本来已经悠悠闭上了眼,听了这句话,猛地睁开眼睛,眼神锐利:“鬼狐天冲!”怒斥完这一声,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声音渐渐回复冷静,“他不是给你派用处的。要是让我知道你继续纠缠金,等着你那鬼天盟化为灰烬吧。” 鬼狐偏着脑袋:“纠缠?”说完徐徐摇了摇头,叹道:“格瑞大人是真的误会了。我从未胁迫金做些什么,只是友好地向他介绍了我们鬼天盟的理念。其余的,都只是他自己的选择,又怎么能说是我在纠缠呢?” “chuī鼓人心。”格瑞冷冷瞟了鬼狐一眼,最后道:“金很相信你们,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的感情。” “格瑞大人果然很关心金啊,他一定会高兴的。”鬼狐全然不理会格瑞话语中危险的威胁,语气轻松,“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?每次都那么冷漠,我在旁边看着都很心疼啊。” 格瑞本来提起那把绿色大刀,扭头打算离开,听了这句话又偏过头来,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眼神。半晌,才默默下了山,继续一个人行走在无边的山水间。与生俱来的孤高。 可真的有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吗? 说到底,虽然有了人的神识,可我究竟还是一副树的躯壳。有很多事情我无缘知晓,无缘参与。很多人我无缘了解,无缘结识。最后,我只是一个看客而已,看着这场腥风血雨比赛中或为温馨或为尖锐的小插曲,却到底难以触碰到核心。 一棵树能到我现在的境界,已经是很不容易了。我这么想着,稍微宽慰。 格瑞离开了。鬼狐紧了紧身上的黑袍,看角度似乎在凝望着远处的山岚,喃喃自语:“我又做错了什么?” 说完,又独自站了一会。一个红黑相间发色的女孩小跑着上了山,对他道:“鬼狐大人,天晚了。山上凉,早些回去吧。” “好。”鬼狐一眼都没有看向女孩,只是略微点了头,然后自顾自走下山丘。女孩愣了愣,加快步伐,跟上了他的脚步。 我能看见女孩眼中的关切,绝对是来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可鬼狐天冲连一点目光也不愿意分给她,只是一直注视着远处高地。 也许他是因为习惯了向前方看,所以才忽视了身边的冷暖。我有点替女孩伤心。 当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后,周围又恢复了静谧。不知何时,凯莉又一次出现在山丘的上空,依旧是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,并且行径难以捉摸。 “有脑子的人没力量,有力量的人没脑子。”凯莉不明不白来了这么一句。 那个老骨头开口道:“不是因为没脑子,只是在这个局中,谁都看不清眼前的道路。兜兜转转说来,到最后,所有的人都只能活一个。可却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。” “都是有自己的原因,可谁会去理解这些。”凯莉说完,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,面上终于恢复了调皮又明媚的笑容,“老骨头,赌一把。” 老骨头幽蓝色的眼睛一眨:“赌什么?” “结局吧。不用想得太远,初赛的结局,你觉得是怎么样的?”凯莉问。 老骨头沉默了很久。直到凯莉终于忍不住,大力锤了它一下,老骨头才悠悠道:“还没发生的,即使预料到,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。毕竟结局又改不了。” “你真是无趣。”凯莉不满地“哼”了一声,骑上星月刃飞似离开。 夜幕沉沉,月悬中天。料峭微风拂过山下密林,惹起绿色的排làng一波又一波,终究还是在太阳升起前回归了平静。 我仍旧孤零零伫立在山丘顶端,期望着能有一天,身边的树能重新长起来。即使它们从未理会我。 第6章 NO.06 金疲惫地瘫倒在草地上,仰头看见蔚蓝天空,良久才极其深沉而无奈地长吁一口,闭上了眼睛。我知道他这样反常是为何,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。 “格瑞,格瑞!”金欢快地蹦跃而来,直直扑向路过的少年。只见少年面色一敛,脸上现出紧张无措的神情。不过转瞬间,就被掩饰得很好了。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,我发现这个大赛的人都很擅长演戏。 格瑞仍旧是那副寡淡的面容,一分色彩也不曾多:“别这样,金。”说完,便伸手拒绝了金的热情拥抱。他将手一抬,肩上的绿色大刀便被收进手环中。 我想,对于格瑞这样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而言,将武器收起,已经是对金极大程度的信任了。可惜金这般脑袋缺根筋的家伙,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层次,神情失落。 不过,根据鬼狐与格瑞前几天的对话,便能分析出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。我开始饶有兴味地观察起二人的jiāo流,希望能从细微处观察些端倪来。 金略受打击,不情愿地挪开了手,眼神似有似无朝我的方向瞟过来一眼。 我早已习惯了人们若有若无的目光。只因我自己是一棵树,所以便能能够清楚地认识到,几乎所有看向我的目光,都不是因为这棵树有什么瞩目之处。反而树上有个鸟巢这件事情,才是吸引目光的主要因素。 金的视线并未马上移开,开始在树杈上盘旋流连。我注意到他神色一黯,心中突然好奇,便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几只鸟雀已在我身上扎好了巢,准备过上安稳日子。它们“唧唧”的叫声极其细碎,我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,有些幻听。现在看来倒是确有其声。 “金,你没什么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格瑞见他久不作声,轻轻道。 金突然迈上前一步,叫住格瑞,开口却支吾起来:“格瑞……你还记得,我们曾经在树上掏鸟蛋吗?那时候,你对爬树还没什么经验,好不容易上去了,又失手把蛋掉在地上……”憋了大半天,金才说完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,语声中带些局促的呼吸声,似乎方才把心事吐出。 “金,我已经会爬树了,也不想再掏什么鸟蛋。”格瑞沉默一会,才缓声道。我身上的鸟儿兴许实在受不了这危险的话题,惊叫一声,齐齐向远处飞去了。 金晃了晃脑袋,认真道:“格瑞,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说完这话,又怕他不懂似的,加上一句:“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。不是长相,也不是性格……毕竟从前,格瑞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。是什么地方变了……” 格瑞闻言,面上不定的yīn沉掠过,眉梢一跳:“你以前,也从不说这么酸的话。” 两人间转而陷入一场似乎约好了的沉默。不知何故,我从旁边看上去也不觉得尴尬,格瑞淡漠地看着金,没有表现得热切一分;金倔qiáng地盯着树上空dàngdàng的鸟巢,其中显然已经空无一物。 没有了鸟儿的空巢,不过是一堆枯草,颓废在树梢上,迎风摇曳。 金突然笑了:“一定是今天太累,才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。格瑞,你千万别介意,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——”话还没说完,他唇边微笑忽的一顿。 只见格瑞好笑地撇了撇嘴,走上前去,将金一把抱住。金的笑容蓦地凝固,双手在空中停滞许久,才别扭地拍上格瑞的背:“我知道了。” 格瑞松开手,后退一步:“知道就好。那就从今天开始加油,闯进前一百,到时候才有说明白的机会。”说完点了点头,又退开几步,背过身,踏着斜阳离去。 “聊的挺欢呀,还抱上了呢~”凯莉娇声唤着,一溜烟从我的枝gān上滑落至地,平平稳稳。 话音未落,又见她身边老骨头目中诡异光芒一闪:“凯莉小姐,你刚才爬树gān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我身上,真叫人消受不了……”还没说完,就被凯莉捂住了嘴。 其实早在金拦住格瑞之前,我就察觉到一股重量爬上了自己的脊背。本以为是松鼠或其他什么动物,却不想是个大活人。 这么一想,凯莉的体重很轻呀。 金见到凯莉,显得不太自然,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:“凯莉……你怎么都听见了?” 她嘴角挑起一抹明艳的笑容。眼下已近huáng昏,暮色在所有地方晕染开来,为大地添上一抹昏沉。她的笑容因这柔光而朦胧:“其实人家本来没想偷听啦,来这里是要找个好东西,谁知道就这么恰好撞见了,才先躲起来的。” 她说的不假,凯莉扒上我的树gān时,金和格瑞还在远处山脚下,头顶也望不见。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金垂下眼睑,半晌转而抬头看向她:“凯莉,你那天为什么要这样做?我们明明说好了,是要一起战斗的队友啊。”说着,神情浮上几分迷茫。 凯莉见他正色的模样,嗤笑出声:“金,你还真是一窍不通。也难怪格瑞什么都不肯说了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金越发迷惑,听见格瑞的名字,眸色一沉,连忙追问。 “凹凸大赛是什么东西,谁人不知。遵循规则,不管是我与你,你与格瑞,还是嘉德罗斯或紫堂幻,所有千千万万的参赛者中,只会留下一个。”凯莉说着,狡黠的笑容已隐去了大半,“无论现在抑或未来,那所谓鬼天盟还是雷狮海盗团,就算因为形势暂时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,最后的结局不也只有一个反目成仇吗?” 金本将表情装得云淡风轻,现在听了这些,也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:“这就是你抛下我们的理由?因为终将成为敌人,所在在这种时候,弃我们而去……” 凯莉缄默许久,才缓缓开口:“不,只是有些事情,不知道反而对你们有利。” “又是这么说。”金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,猛地抬头,“你,格瑞,都这么和我说!要真的能够甘心什么也不知道,那我这么努力要寻找姐姐,要赢得比赛,到底又是为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在昏沉天色下愈渐微弱,最后变成无声的愤懑。他的表情隐晦在帽檐背后,微微耸动的肩膀透出不平。 凯莉望着他,渐渐收起了笑容。最后才轻声道:“这次大赛,qiáng者无数。我相信,不会有人甘于被这无端赛制夺取生命。”说完,想抚上他的肩,最终还是默默收回手来。 我目睹了这场对话,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其他不相gān的东西。看凯莉和金都静静离去,背道相驰,才发觉傍晚的落寞被不知名的涩意填满,无话可说。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道,对这个世界浑然不知的自己,竟一直是如此苍白而渺小—— 被清风摩挲着枝叶,却从未知晓风自何处而来,何故经过,何日得归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这章有点压抑。不过接下来会走轻松的~ 第7章 NO.07 “你来自哪里呢?”紫堂幻终于在草地上坐定,向我微笑问道。 终于有这么一天,我可以被人看见了。从前一直妄想着能有个什么和我说话,哪怕是飞鸟蚊虫都好,而今一个大活人这般认真地同自己说话,真是有些受宠若惊。 我讷讷开口,对自己的声音有陌生的感觉,声带振动让嗓子隐约作痒。只听有一个不太熟练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,很久我才意识到是自己在说话: “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。在那里,会说话已经是稀奇的技能了。” 紫堂幻听了,点头道:“这种地方,真的是闻所未闻啊。” 我草草点了两下头,右手悄悄拂上自己的左胸。能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咚咚作响,新奇又振奋。这种节奏好似风过树林,又好似鱼跃浅溪。 一切转折都发生在今天早上。我又是孤独屹立在这高寒之地,举目无亲,呆滞地凝视着远方巍峨大厅,却感觉身上一沉,低头看去,是紫堂幻靠在了树gān上。 “真累啊……”他摘下黑框眼镜,露出一双清澈惺忪的蓝眼。 我不明所以,抬头四顾,没有其他人的踪影。看来紫堂幻是一个人来的。一个人来这毫无新奇的小山丘,又露出这副疲态,让我生出一些好奇。 紫堂幻没有意识到我的凝视,自言自语道:“这个地方没有来过,却总有种熟悉感啊。或许曾经路过——可为什么从不记得有这么一片空dàng的荒芜呢? “是昏头了吧。”紫发的少年又是太息一声,偏着脑袋靠在我身上,手自然地垂到青草尖,沾上了清晨的璨璨露水。 我很想告诉他,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打过照面。但是就算我现在说出去了,他也听见了,或许紫堂幻还会迷惘一下: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一棵树? 所以说,这个照面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谁叫我生成了一棵树,还长在了这嶙峋不够、却灾难频发的小山丘。 紫堂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,肩膀有频率地起伏,呼吸平稳。我又盯了一会,觉得无聊,便又将视线伸得远些。大厅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,雪白的墙壁上有烧焦的痕迹和破损空dòng,断垣残壁将大厅包围得水泄不通。 我暗自想着:“发生了什么?”却没注意紫发少年已经睁开了那双明澈的眸子,惊起地站起身,对我上下打量起来。我注意到这灼灼视线,朝他看去。 紫堂幻不可思议地戴上了眼睛,仰头看着面前老树:“是我听错了?”问完这一句,惊异的神色才有了缓和,自己点头道:“一定是听错了。不过这棵树倒眼熟,好像真在哪里见到过。” 紫堂幻举止如斯奇怪,我觉得可能是受到什么挫折。果不其然,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,他又缓缓坐下,启声道:“既然这么有缘,那我和你说说话吧。有些话也只能说给你听了。” 我开始不知道他所指的“你”是何人,直到紫堂幻手指抚上粗砺树gān上的刻痕时,才晓得他是要对我说话。看来这小伙子还真没意识到,有个善于吐槽的老树jīng一直看着他。 “我真的是百无一用啊。”紫堂幻刚开口,就是一句苦寒的自嘲。 我十分看不过去,便悄悄道:“百无一用是书生,你们这里又不怎么读书,会武功也是很有用了。”反正也没人听得见,随便吐槽两句,已经是我家常便饭了。 谁知紫堂幻刹那间立直了身子,惊异万分地看着我。我也吓了一跳,以为他突然发了疯癫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谁知紫堂幻颤抖着声音,踉跄退后两步,指着我神神叨叨:“谁在说话!我已经听见好几次了,绝不可能听错!” 听错什么? 紫堂幻说完,又快步走近,看得我一头雾水。他戴上了眼睛,终于露出类似书生的学究气,让我有些想收回方才的话。转而一想,从来没有人能看见我,也听不见我说话,何必对自己所言负责呢? 谁知紫堂幻突然从我身上折下一根树枝。这个动作平淡无奇,可好巧不巧,我那时候神识正寄托在这根树枝上,这一动作可叫我天旋地转,久难将息。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总之视线再聚拢的时候,紫堂幻的脸被放得很大。可以看见他苍白的面色有些天然的羸弱,一双水蓝色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我看。 我恍然意识到,自己的神识,竟然连同树枝一起被摘下来了! 紫堂幻自语道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呢……”说完,又将手中树枝翻来覆去地查看,看得我上下翻覆,头晕目眩,终于快忍受不了了。 他长吁一声,道:“我以紫堂家族的血脉命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住了嘴,眼睛瞪圆,眉毛高挑。 只听他许久才尖叫道:“啊啊啊啊啊!妖怪啊!” 虽然紫堂幻这个举动的确很神经,但我大抵已经知道了缘由。在他快奔逃走的那一刻,我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。 空dàngdàng的天色,寂寥的草芜,以及远处冒着黑烟的凹凸大厅。除此之外,我还看见了一个人影,静静站在他面前。 我动人影也动,我笑人影也笑。 所以我实在不能确定,紫堂幻究竟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,还是被我骇人的笑容吓跑。 紫堂幻趔趄几步,便停了下来。只见他三两下平定了自己的呼息,深吸一口气,拿着树枝指向我:“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!” 这句话其实是有气势的,不结巴就更好了。 我觉得脱离了树枝后,整个人都有种飘然的感觉,仿佛脚下踏的不再是地,周身环绕的也不是空气。那是一种不太真实,也不熟悉的感觉。 我想可能是我修炼到家,终于能够变成一只人形的树妖了。于是用最和缓的声音解释:“少年,我就是你手里的那根树枝。” 紫堂幻愣了。 我道:“你不必惊奇,其实我也没有想到的。不过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,不要随便和什么东西吐露心事,谁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成jīng呢。” 第8章 NO.08 紫堂幻仍是惊异的表情,在我费尽口舌解释完这一切后,才稍稍缓和了些。 “所以,你也见到过金。”我向他说了那日林中的事,他这么道,顺势问上一句:“那金,他知道你……呃,的存在吗?” 我摇头道:“你是第一个。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又或许是上天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,才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情。” 紫堂幻笑道:“那我还真是幸运,才能撞见这千古一遇的奇事。” 我正想说妖魔鬼怪今时旧日都很常见,转而一想,问他:“你们这些参赛者,都是这颗星球上本土的人吗?我看诸君长相不一,倒不像是同一血脉。” “你讲话有些奇怪,像是什么星球上的语气。”紫堂幻听我那一声“诸君”,登时蹙起了眉,再后来才想到我的提问,解释道:“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,不过也常有同乡。像金,就好像和那排名第二的格瑞有些儿时的jiāo情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我早就料到大半,但还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,免得让紫堂幻以为在问废话。说到自己的语气,方才想起一些往事,道:“其实关于我的家乡,也是有印象的。还记得自己是种子的时候,被扔在道旁的小路上,周围人匆匆而过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 紫堂幻听了我的废话,饶有兴趣问:“我对其他星球略有了解。你还记得那时候旁人的衣着吗?” 我略一思索,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。家乡固然是家乡,但我毕竟长在这里,许多年下来根扎得几尺深,想来也没有回乡探望的机遇。但我依然回答道:“宽袍广袖,大同小异。其实我围观这颗星球好多年了,本土的语法也知道个大概,但却总觉得这样绕来绕去的语气舒服些。”说完,将自己的话咀嚼一番,发现果然晦涩多余,就说:“以后正常些好了。” “也许,我知道你来自哪里。”紫堂幻轻笑一声,偏过头去看天。我以为他还要说下去,等了一会,发现他真的只是望天,没了后话。 我问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?天色不早了,在荒林里有些危险。再者,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吗?金没有和你一起?”说到这里,我心中咯噔一下,住了声。一是因为发现自己又用了“再者”这样的词,而是想到少年心性,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,如果他们正好发生了矛盾,现在问这话就不怎么妥当。 紫堂幻的话叫我松了口气:“今天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。就没叫上金。如果想认识的话,下次就把他也带来。也好让多些朋友知道你的存在嘛。” 我其实没有这层意思,只是看他刚来的时候心情低落,就问了问。现在紫堂幻显得正常,反而刚才的疲态像是错觉了。我问:“你独自来这地方,不是专程散心的吧?” 紫堂幻一怔,半晌才徐徐点头,语气有些苦闷:“只是突然有些迷茫了。” “你开始说自己是百无一用——是发生什么了吗?”我略略关切问道。在这个世界,也许只有紫堂幻是见过且认识我的了,于是作为单方面的朋友,我决心关心一下他的jīng神状态。 “我……”紫堂幻刚开口,眼睛望向我,又没来由噤了声。 我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心想他也许还没能完全接受一棵树成为一个人的怪事,于是放不下矜持与戒备。我便挥了挥手:“那就算了罢……” “罢”字还未掷地,只听紫堂幻柔和的声线兀地响起在辰光中:“其实,我虽然能力不怎么样,但出身却有些来头。我们紫堂家族是有名的召唤师世家,哥哥年少成名,一直是家族的骄傲。而我,恐怕也是没有那个命,连最基础的召唤术也用不好。和哥哥一比,就更显得难以宽恕。” 这是一段略显辛酸的独白。我知道他的处境定不好过,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不少见,但若这个人跻身在了大侠世家,那么他就免不了被排挤、受冷落。 血脉也不过就是这样。可是尊重qiáng者,踩踏弱者,是在什么地方都通行的道理。战争与和平并不会削弱这层利益的关系,因为任何时代,能力才是较为有用的财富。 我有些为紫堂幻感到伤心。说到底,这不是他的过错,可问题到底还是出在自己身上。 我想到这里,对他道:“那你来到这个大赛,是为了证明自己吗?” 人总是希望被瞧得起的,更何况紫堂幻还是个男孩子。平日中再好欺,内心也会不甘。 “也许是有这个原因吧。”紫堂幻说完,眼神好似突然陷进了七月的绵云,迷离起来:“更重要的,我想找到哥哥……” 这句话好似一块崩天巨石,砸得传奇世家的故事地动山摇。我问:“你哥哥怎么了?” 第一个念头,当然就是凹凸大赛的残酷赛制——吃人还不带吐骨头的。毕竟他哥也是个厉害角色,走失被拐这种由头也说不过去。 结果正如我所料。紫堂幻苦叹一声:“参加了这个比赛,就再没回来过。家里的长老都急疯了,可又没办法,只能当是他出了意外。”他垂下细密的睫毛,有些落寞,“我总感觉,他该是还活着的。” “你们是兄弟,一定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。”我这么说,想给他一点语言上的安慰,“那,如果你的哥哥真的还活着,又该如何去解救呢?照现在的情况,你不也会……” “我也会像哥哥那样消失。只不过这次,就不会有谁来找我了。”紫堂幻却笑出声来,看我战战兢兢寻找安慰方法的窘迫模样,缓声道:“没事的。我从决定参加大赛以来,就是用它作为动力,才坚持到了现在。久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”。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,张口半天未出一言。他的笑容那么脆弱,我怕自己的无心之言一个不妥,就将这份美好轻易打碎。 紫堂幻突然道:“对了。” 第9章 NO.09 我正沉思着关于传奇家族内部尖锐矛盾的问题,突然听见这么一句,惊醒了来,抬眼挤出一个微笑:“怎么了?” “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。”他道,苍白脸色上微微绽开一个浅笑,“生为一棵树这么些年,也看过不少外面的世界。有给自己想好一个名字吗?”说完看看我的本体,也就是丘顶老树一眼,又举起那条折下的树枝端详许久,吐出一句:“其实是很漂亮的。” 我心下有些喜悦,明白他夸的只是植物的姿态。人类看植物,就好像我看树上的鸟儿,除了体型大些小些,根本没有什么分别,更不用说看出年龄了。 好好考虑了名字的问题,我说:“叫我木吧。” “木?”紫堂幻将它慎重地读了几遍,道:“是个贴切的名字,就是短了些。倒是和金的名字差不多短。” “总感觉会很容易重名呢。”我玩笑着说。 紫堂幻也开玩笑道:“如果有机会,我gān脆改名叫草算了。反正紫堂家也不承认我,草虽无依无靠,好歹还有不少人为它唱坚qiáng之类的颂歌。” 我听出了话中的自嘲之意,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处。许多事情只得自己去消化。 但我还是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很准确。 少年人,草木无心,可是你有。 紫堂幻发现我是随他手中的树枝移动的,顿时大感兴趣,赞叹道:“大自然无奇不有。” 于是他便提着那根树枝上路了。我无所事事,也不习惯用脚走路(其实是不习惯走路),就遁到树枝里去打了个盹。这么多年带在同一块地方,虽眼界阔广,但目光能及的地方却从没真正去过。眼下真能去了,其实也没多大兴致。 是被喧闹声吵醒的。等到我懒洋洋从枝条中浮上来,发现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。正是金。 此刻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:“紫堂,你居然不是唬我?真的有这种事情?”说着,视线灼灼将我从头到脚扫描一轮,仍是惊愕的神情。 “啊……我见过你。”他的反应让我不知说些什么,总之讪讪开口,算是打了招呼。 从前都是俯视角度,现在平视金,果真是一派天真少年的模样。金huáng色头发藏在黑白鸭舌帽下,湛蓝的眸子天真无邪。如果说紫堂的眼睛是清澈年少的,那么这双眼可以说是很脱俗了。 参加这种比赛却没有心机、全无傲气,我想他出生在一个不富有的地方,但有很爱他的人。 很爱他,保护他到现在的程度,却没有阻止他来参加这凹凸大赛。 我有些迷惑。但以上终归只该算作是我的小小猜测,纵然阅世数百年,也没有一眼看穿别人人生那般狂心。于是也不多说什么,安静等待金能吞下拳头的嘴慢慢恢复到正常大小。 他满面敬佩地向我问好:“你好!紫堂都和我说了,真是了不起啊。”说完,慡朗一笑,瞟一眼紫堂幻,又继续道:“木,紫堂没说我就想问问……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?” “不知道。”这话是发自肺腑的。为树多年,也没人在乎我是雌是雄,抑或雌雄同株,而我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,更难分辨。性别不像“我是一棵树”,根深蒂固在脑海里,想忘也忘不掉。 紫堂幻轻轻开口道:“开始遇见木的时候太过惊讶,连这事也忘了。后来多聊了一会,竟也没想起来。”我想只是因为后来的话题太过沉重,他只是无暇分心问这类小事罢了。 “是男是女,从外表上分辨不出吗?”我这么说着,细细一想,从前的妖怪变成人形,不是妖冶如花的美男子,就是玲珑倾城的大美女——专门去勾引读书人。这样一来不论那读书人性取向如何,总有一款适合他的心意。而苍老古木如我,莫不是已经变成了雌雄莫辩的枯槁老人? 这样想,紫堂幻能和我这张树皮老脸愉快谈心,金见我只是微微改色,已经是十分眷顾。 紫堂沉默半晌,才道:“不如自己去河边照照看吧。” 金也附和道:“是呀。好不容易变成人形,连自己长什么样也不知道,那多可惜。” 我也挺想看看自己瞧上去是古稀之年还是耄耋之年,又或者老得该进棺材之类——那真是可怕到可以了。于是跟在二人身后,顺带着观赏沿途风光。总之我是在自己走路了,其实没什么困难。 一路上景致清新怡人,树木丛生百草丰茂。小溪明澈,泉声清越,溪旁有野花二三随意点洒在草间,细细碎碎惹人喜爱。这是一幅生机盎然的图景。 我的同类们一个个也生得高大,只是叶子青翠,枝gān少了些粗粝,是年轻的树木。我想到自己的本体,一股沧桑之感油然而生。 “这里的水浅,比较安全,可以靠近。”紫堂幻扶了扶眼镜,从眼眸深处迸发出智慧的光辉。 金率先疾步到溪边,毫无顾忌蹲下就用手捧水喝。待喝下四五口,才转头看我们,叫道:“愣着做什么,过来呀!这水还挺甜的,也能解渴呢。” 我在内心吐槽说不能解渴的水就不叫水了,可看金明媚的笑靥,将这话默默咽回肚中。 紫堂幻走近,语气近乎深沉学者:“我刚刚说水浅,但能不能喝还未可知。现在人人挤破脑袋也要进前一百,说不定会有人往里边投毒,gān掉一个是一个。” 这话听得我毛骨悚然,连靠近也不敢了。谁知道对人类来说吃了会死的毒物,树木是否会一触即枯?毕竟生物构造不同,很多都说不准。 紫堂幻回过头来望向我,道:“说着玩玩而已。你看金喝了这么多口还活蹦乱跳,一定是没有关系的,过来吧。” 金听了这话,没顾及自己已在话语中被当成了小白鼠,笑道:“是呀。再不济,还有我保护你嘛。”说完,才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歧义,慌忙道:“朋友层面的!” 我其实也没想到少年人的那些天真烂漫上去。只是听他最后补充的一句,心中微暖。原来已经有人将我当作朋友了吗? 从前那些没人看见的日子里,这是想也不敢想的。 我一面因心中的暖意笑着,一面走到溪旁,向下望去,见果然是明镜般的水面,将岸上绿意葳蕤映得清清楚楚,恍如另一个朦胧的世界。 将视线聚拢到人像上,我蓦地愣怔了。 第10章 NO.10 那不是想象中的垂老面颊,反而显得尤其稚嫩。银白未及肩的头发垂着,一双迷茫的绿色眼瞳带些新奇的目光,打量着眼前,又眨巴两下。我因为极度震惊而浑身僵硬,差点一个踉跄和水中的自己亲密接触。幸而即使回神,站稳了脚跟。 确实是一张清秀jīng致的面孔,与传奇中jīng怪的意象匹配。可由于外表过于幼稚,导致我也看不出自己究竟是何性别。更难以置信的是,我这样一棵几乎够得上全球最老植物的老树,变成人形,居然是一个不及紫堂幻大小的小毛孩,还性别不明那种。 “怎么,是不是看自己长得太可爱,都给看呆了?”金笑嘻嘻走向我,凝视自己水中的倒影,手上比划出一个轻松的“v”字。 紫堂幻也走近,温和笑着:“是不是的确看不出男女?” 我只能点头:“那就……” “算了”二字还卡在喉咙里,金突然打断:“不如把凯莉找来。女孩子的事情她最懂得,如果木真是姑娘家的话,她一定能看出来的。” 金说得轻轻松松,紫堂幻却面色一沉,没有言语。 这就让我看不懂三人的关系了。熟人是一定的,又估计发生了矛盾隔阂,或只是有些误会未解,也可能是我太多心。总之气氛突然冷却,紫堂最后道:“我先走了。” 金微微一怔,点头道:“好。” 紫堂幻那神奇树枝塞在金的手中,又回过头对我扯出一个牵qiáng的微笑。 凯莉果然就是我见过的那个女孩,面上常常带着甜美笑容。我常看见她飞来飞去,并且和她身上那个黑色骷髅包谈天说地,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。 金在她还没来的时候告诉我:“凯莉很厉害的,听说排名一百零一呢。” “那你排名是多少?”我好奇地问。 金gān笑两声:“这不重要,不重要。”我想他可能成绩不太好,关心他的面子,就没继续问下去。 凯莉是一百零一名,听上去是很靠前的。我也的确看出来她很厉害。因为经常在空中飞行的人,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,都是又酷又深藏不露。 我了解到,只有排名前一百的选手,才能够进入下一轮比赛。凯莉这个一百零一名十分蹊跷,照理说再努力一点点,就可以跃进到晋级名单里了。虽说现在也没到结算分数的时候,但看她心不急气不燥,好像胸有成竹似的。 我想她可能了解一些内情。变数是人为的,而凯莉似乎早就掌握了变数。 可我究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,猜测全都没有事实作基础。于是我问金:“你觉得这个一百零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?” “什么一百零一?”金不明白我再指什么。方才他又将自己、紫堂幻和凯莉三人小组冒险的事情描述了一遍,手舞足蹈,分外生动。显然,他已经忘记告诉我凯莉排名的事情了。 我说:“没什么。” 我看见天边一道粉色的倩影急速朝这里飞来,风流扬起她黑色的长发。她跃下星月刃,朝我们一笑:“金,你找我?”说完,又看见一旁的我,扬眉道:“这位是新朋友吗?” “是的……我叫木。”我迟疑道。我对于凯莉的速度表示很惊异,便问金:“你们不是分道扬镳了吗,为什么还能联系?” 照金和我描述的经历来看,只有同一个小组的成员才能知道队友的位置。 凯莉突然换上了一副官方的笑容:“这是凹凸大赛最新研制的‘超信’,只要每月缴纳一定的费用,就可以随时召唤任何选手。只要对方在凹凸星球上,就可以收到超信,然后选择赴约与否。” 我听得木然,她又笑着凑近点:“这位小伙伴,你是否要开通超信服务呢?” “你是推销吗?”我问。 “才不是呢!只是赚点外快而已,推广有分红。”凯莉实话实说了,但还是锲而不舍:“每个月只要两千积分,如果用超信少于三次还会折返50%哟。” 我其实听得不太明白。但还是委婉拒绝了:“我其实有点心动,但苦于没有积分。” 凯莉长长地“哦—”了一声,问道:“难道你的积分比金还穷?一定是因为买东西太勤快了,以后要节约点,把积分用在有意义的地方嘛。” 所谓有意义的地方就是“超信”吧。我内心暗暗吐槽了一句,还是顺从地点点头,以示对她教诲的折服。 凯莉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,满意地笑了。她说:“木长得很中性嘛。” “中性是什么意思?” 凯莉诧异地瞪大眼:“你是古代人吗?中性就是指很难看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。” 我点头:“哦……” 金看终于有一个空隙,立马见缝插针道:“我们也正因为这个问题很苦恼,所以才找来凯莉你啊。你看木,他像是男孩还是女孩?” 凯莉无语地瞟了他一眼:“我刚刚都说看上去中性了,这怎么看哪?”随后又一脸震惊地看向我:“你居然连自己男的女的都不知道?” 我讷讷开口:“这个不能确定。” 凯莉像是闻知了仇人的死讯,想笑又觉得不妥,于是那声笑便卡在了气管里,连咳好一阵,才抬起头正色道:“你……不如脱了裤子看看?” “……” 凯莉见我俩的锋利眼神,挥挥手道:“算了,只是开个玩笑。这有失大雅。但是,木虽然看上去很小,但总不可能是刚出生吧?为什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呢?” 我总觉得不能把真相告诉她,便胡诌了一个由头:“在我们家乡,是没有性别之分的。大家都长得差不多,也就没人在乎这些事情了。” “还有这种地方!”凯莉深深惊叹道,觉得奇异。 “嗯。” 金终于将话题移上正轨:“所以才想到找凯莉你来看看,木到底是什么性别?” 凯莉好像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,将我从头到脚都看了又看,最后说:“看不出来。”不过她恰当地补上一句:“但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看出来。毕竟性格是刻在灵魂里的,并不会受外表影响呢。” “那灵魂怎么看?”我觉得十分有道理,期待地问道。 凯莉好像被呛住,好笑地看着我。她缓缓说道:“我问你几个问题。不要思考,如实回答。” 第11章 NO.11 凯莉眼神尖利:“喜欢吃什么?” 我老实答道:“我不吃东西。” “那好吧……平时穿什么衣服?” “不知道。我出生以来就穿同一件衣服了。” 凯莉眉毛惊讶地高挑,凑近我身旁闻了又闻:“没道理啊,怎么完全没味道的。竟然还有一股奇怪的清香,有点像那种青草的味道。” 我想:其实这是大树的味道。 但我嘴上说:“可能是因为我喷了很多香水,盖掉了其他的味道吧。” 凯莉闻言,沉思道:“有古书记载,在宇宙深处的高丽星上,居民几乎不洗澡。他们发明了香气浓郁的液体,浑身涂抹,以代替日常的清洗。难道你是那里的人?” 金在一旁的石头上睡得正酣。 我转了转眼睛,道:“不是。你也说了是古书记载,高丽星文明发展这么久,也应该长进到会洗澡了。我只是……因为懒。” “懒到不换衣服……” “对。其实我来自一个特别的星球,那里的居民个个懒得出奇,不仅不分性别,连说话都懒得。我也是来到这里很久之后才学会说话的。”这我说的是事实,只是省略掉了一些细节。 凯莉悲痛地点点头,双手大力拍上我的肩:“木,我懂了,你真是太可悲了。来,跟着凯莉姐姐我混,一定叫你出人头地,再也不经历这种苦难。” 我听得也很动容,觉得凯莉内心还是很善良好助的。但考虑到并不太需要照顾,便道:“不,不麻烦你了。我对输赢没什么感觉,不必在意。” “居然这么淡泊?”凯莉的眼神一秒变得锋利,凑上我面前,几乎就要鼻子蹭上鼻子了:“老实告诉我,现在排名多少了?” “我……”我完全不知道排名的意义啊!没有事实的依据让我怎么编造! 正支吾着,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来,说:“木和我排名差得不多,比我高些。” 凯莉听了,点点头,退回正常的距离,好像放下心似的:“哦,这样。那还得加把劲了,初赛马上结束,不进前一百,就彻底没了机会。” 我相信担心被挤下排名的情绪,不会在凯莉脸上表现得这么明显。她似乎在担心排名以外的东西,就好似我进了前一百就会遭遇不测——但也不是担心我的安全。 就好像分外不希望谁能得逞似的。听说没了危险之后,便极其放松下来,又是一派无所事事的模样。 我有些刻意地挑开话题:“凯莉,你看出我的性别了吗?” 凯莉心思不在这上面,但听了我的提问,立马缓过神来,也没觉得话题突兀地转移有何不妥:“看出来了哦~”句尾愉悦地跃起,在林间打了一个灵动的颤音。 “咦咦咦咦咦?”金比我更在意,立马从石头上跳下来,一步就窜到了跟前:“是什么——!凯莉居然看出来了,果然和我们的眼力不一样么?” 凯莉看他冒冒失失的样子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,眼中没有jīng明和狡黠,反而是温和的、柔软的。这才是真正的女孩模样。 “其实是男孩子哦。但木的故乡比较特殊,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地方算是什么——但就现在的性格和外表,其实是百分百的男孩呢。”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我能确定凯莉是真诚的,便就信了。顺着思维下去,心想:原来我同金和紫堂幻是一模一样的,那我就放心了。以后可算是一点隔膜也没有。 我知道性别在友谊的领域是怎样的鸿沟。如果真的友情比金坚,倒是没有大的问题,就害怕是jiāo识不久,还性别迥异的。那样会碍于男女之间莫名的暧昧,总是隔着一些什么东西在真情之前。 不过这么说来,我和凯莉就有了鸿沟呀。 事实告诉我,是我想得太多。 凯莉“嘿嘿”两声,将她的手环往我眼前凑了凑:“木,作为一个男生,更应该为人果断一点嘛。譬如‘超信’这种有用而且实惠的业务,就应该用长远的眼光去看待。不如开通一下咯,哈?”说完,笑着拍上我的肩膀,一副“好哥们给你推荐个东西”的模样。 我:“……那好。”说完,正要顺着业务的办理聊下去,金面色yīn沉地上前一步,扯了扯我微宽的衣袖。 我不解地望去,而后在他的挤眉弄眼中恍然:说起来,我有积分这种东西吗? 真要说的话,我根本连选手都不是啊!纯粹是意外闯入赛场的外来物种,如果被发现的话,会被驱逐出境的吧。 可树木失去土壤,又能存活多久。星际航行虽然速度不慢,可树木二次栽种,存活率是不是很低的?从前有个植树人路过的时候,似乎嚷嚷过这么一句。 我脑瓜飞速运转,最后终于以冷静又自然的语气脱口而出:“不,凯莉。我的母亲曾教育过我,冲动是魔鬼。而冲动消费更不可取,‘超信’虽然有用,到底还是身外之物,像我这样穷苦的能省则省也罢。” 凯莉听得哈哈大笑,最后捂着肚子揉着眼泪,局促点头:“行吧,我就不qiáng买qiáng卖了。木,你真是个幽默的人。” 原来这就叫做幽默吗?从前人们都说“愚钝得像个木头”,看来以我的幽默程度,至少是树中之王。我沾沾自喜起来。 “紫堂那家伙呢?”凯莉终于将这敏感的事情掠过,向金询问道。说完,又特意补上一句:“上次离开鬼天盟之后就没有见过,他……还好吧?” 金简略道:“还好。” 凯莉点点头,我们仨周身又开始弥漫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。 于是我挠挠脑袋,没话找话:“你们说的鬼天盟是什么地方?研究‘超信’的总基地吗?” 金和凯莉齐齐望向我,又互相jiāo流了眼神,似乎忍耐着笑意。 凯莉道:“是一个庞大的组织,向星球各地的人民传达他们自以为进步的思想。他们的头目是个风骚的家伙,说话很动听,并且逻辑缜密,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。” 金自己咕囔了一句:“其实的确有道理。”她并没有听见。 我将凯莉话中“自以为”“似乎”几个词中的嘲讽意味放大之后思量几许,最后不确定道:“你们是不是碰到传销了?要不要报警?” 凯莉好像并未被洗脑,但金很是相信的样子。 我觉得不太妥,毕竟传销使人倾家dàng产,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,堕落人生。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,我们应该取出手机,拨打报警电话寻求帮助。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手机。人与人之间的远程jiāo流是必须的,那凹凸星球用什么途径来代替呢? 哦,“超信”。 第12章 NO.12 我已经对这个见怪不怪的世界绝望了。 凯莉终于也有听不懂的时候,蹙起眉问:“传销是什么?难道我那哥……们在搞这种东西?” “传销就是指用现实关系网来销售三无产品或传播非法思想,使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到组织中,以此谋取bào利,或者说报复社会。”我这么解释,最后下定结论:“与邪教类似。” 金深有感悟地点头:“凯莉的‘超信’是不是就在传销的范畴内?” 凯莉一个拳头飞一般砸上了金的脑袋:“胡说!超信是大赛官方研制的,怎么可能是三无产品!我看就鬼天盟的洗脑说教,才是邪教鼻祖,传销败类!” 凯莉不愧是凯莉,立马将新的词汇融会贯通,用在了现实当中。 金摸摸鼻子:“或许吧……可是鬼狐大人说的,的确很有道理。” 鬼狐大人。我条件反she地问:“鬼狐天冲?” “对啊。”金说。 凯莉满脸不可思议:“木,你居然知道他?难道他也给你洗过脑?快忘掉那些东西,忘掉忘掉忘掉……”她嚷嚷好一阵,才反应过来:“不对,你连鬼天盟都不知道,怎么会被洗过脑。” 凯莉正色问道:“木,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家伙的?” “不认识啊。”我思考一会,道:“不久之前正好路过一座小山丘,听见两个人正吵架,于是暗搓搓围观了会。其中一个戴面具的,就被对面那人称作‘鬼狐天冲’来着。” 金笑道:“这种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,木的记性很好嘛。”他说完,对我暗使了个眼色,意味不明。 我就顺着他的说法答了:“其实没有,只是这个名字有一点点中二,还有一点点长,觉得很有趣,所以才记到了现在吧。” 当然是骗人的。任凭谁在眼前上演了好一出世纪大戏,都会记得清晰。当时一个红发女孩来催鬼狐回家,我总觉得这一幕像极了爱情悲剧。 只能怪我脑内剧场太活跃了。人家说不定最后也能终成眷属,现在怎么能想象是个悲剧呢?我甩甩脑袋忘掉这些,将视线凝聚回正常的方向。 凯莉突然“哈哈哈”大笑了起来,直拍手。 金仍旧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。看来我刚刚的反应不对,还没有达到目的。于是我道:“所以说,那个传销组织就是鬼狐领导的咯?” 说完,我下意识去看金的反应。只见他一脸绝望,几近要撞墙自尽的表情,发觉自己又意会错了。我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,他趁凯莉没在看,使劲做口型。 以我的常识,大致判断是“换话题”三个字。 于是,没等凯莉回答我的问题,我便神经地“哈哈哈”大笑三声,用不可拒绝的严肃语气道:“凯莉,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?” 金的反应近乎晕厥。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措施太jīng妙,他很是满意,还是我的措施不太好,他极其失望。 不过凯莉很配合地没在意,指指头上的太阳:“下午了。” 我问:“那你们饿不饿,要不要吃饭啥的?” 金见话题总算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,说:“我正有那么点饿意,但是发现积分寥寥,经不起滔滔食欲的席卷。木,不如我们去打怪赚积分吧?” “啊?去哪儿?”我说完就后悔了,原因是发现回答一个“好”字更为省力,到时候就可以直接脱身。 “嚎哭地xué修好了。”凯莉这么说。 金慌忙摆手:“不不不,上次去留下的心理yīn影实在太大了,我觉得还是野猪怪比较适合我们。” 我想那个叫做“嚎哭地xué”的地方一定很恐怖,给了金很大打击,因为第一次见到金时那只巨大无比的野猪怪,看上去也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。 凯莉耸耸肩:“可这样很慢哎。鬼狐那家伙再狡诈,总不会连打高级怪的技巧都不教吧?” 见话题又开始往鬼狐天冲身上偏移,金一骨碌站起身:“凯莉,我突然想起我和木还有些事情,就先去打怪了。” 原谅我并没有看出有些事情和打怪有什么直接关系。但我立马配合道:“是啊是啊。凯莉你也还有事情要做吧,làng费你这么久时间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 “……哦。”凯莉显然有些失落。她点点头,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。 于是金便提着那条树枝走了。我为了不显得很奇特,便只当树枝是挠痒痒用的,自己徒步走了好一段路。 凯莉身上的那个“老骨头”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。先前遇见他俩对话,都是在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。现在估计是有金和我在场,不太好和一个背包jiāo流。 可我冥冥之中听见了些什么。是顺着风飘过来的。 “老骨头,你说金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呢?”是凯莉的声音,带这些忡忡的心绪。 老骨头的声音依旧怪声怪气:“我觉得有点。说起来,凯莉小姐,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帮金?现在搞得多尴尬。” “这有什么尴尬的。”凯莉微微笑了一声,“有些时候,要多点牵挂,才有意思嘛。” “那个叫做木的,看上去很是奇怪。”老骨头这么说。由于这句话太清楚了,连听错的机会也没有,我浑身不禁打了个寒战。 凯莉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有吗?”话尾向上挑起,是灵活又活泼的声调。 没了。我不知道是他们没在说还是我听不见,总之就这么多响过脑海。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内剧场太过活泼,导致什么事都能往下歪歪出一堆东西来。 刚才那对话有凭有据的,我分外茫然。和金已经走出去一大段距离,照理说怎么也不该听见。 多半是产生幻觉了吧。我抬头,看见金走得比我快好一段距离,便加紧步伐跟上。走近了,看见他手中树枝变了点。 变得秃了一点。 刚才有一片叶子落在地上,正巧是凯莉的脚下。 声音,就是那片叶子传达给我的吧? 第13章 NO.13 “木,我觉得你得去报个名。”金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,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,在一座山下住了脚步。 我说:“可我没有积分,想报名也不行。‘超信’什么的就算有用,也只是对选手有用,我这种局外树就不必凑热闹了吧?” 金轻咳两声:“我说的不是超信。是报名凹凸大赛,大赛。” “报名凹凸大赛?”我念了一遍,才恍惚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,惊叫出声。 金点点头,笑道:“不然木好不容易变成人形,却只能被禁锢在陌生的土地上,还能做什么呢?凹凸大赛得胜者可以和创世神一起统治宇宙,至少大赛官方是这么宣传的。” 我愕然了。许久,我道:“可是赢家只有一个,其他人白白送命而已。不过一棵树的性命想来也不值钱。”说完,兀自gān笑了笑,说:“就去那什么报名处吧。” 我当然不是指望着赢得大赛可以改变命运。和创世神统治宇宙,怎么看都不大可能。为创世神端茶送水,被创世神吃掉延年益寿,是不是都算是“一起”了? 另者,凹凸大赛那么多届,至少也有那么多个第一名了。他们现在又在何处? 想到这些,一个好好的热血剧俨然变成了悬疑恐怖片。 我答应,不过是因为觉得有目标的日子比较好过。生而为树,注定我就是拥有着极其无聊的一生。枯荣jiāo替,岁月变更,唯一的意外,就是天雷滚滚或者伐木工人把我一分为二的危险。 现在我和普通的树不再一样。我拥有了人的神识,人的躯壳,和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纠葛。 “我想离这个世界再近一点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金正为我领路,回过头来问。 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话脱口而出,慌忙摇头辩解:“我没有说话。” 金平日里温驯的眉毛一横,发觉事情不太简单。他朝四周的树林看了几眼,露出戒备的目光,叱道:“什么人!别鬼鬼祟祟的!” 这话像极了传奇小说中的大侠。 果然,随着窸窸窣窣的异响,草丛中走出一个黑袍白面的yīn诡人物。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,事后再回想,发现只能用“油腔滑调”四个字来描述。 鬼狐说:“又见到你了,真是巧啊,金。” 这位兄弟很适合草丛出场啊,一点点动静都不带的,但还是能被人一眼发现。 “鬼狐大人。”金只是这么轻轻地唤了一句。我看不出他的神色算是热切还是冷漠,或者稀疏平常。 鬼狐天冲,传销头目。我见到那白色面具,第一印象就是这句话。 虽然事后发现好像不是传销,但为什么这位头目出场的时候,都永远自带大反派的狡诈气场啊! 鬼狐点点头,对我扯出一个微笑。那微笑藏在面具后,导致我也不能辨别这个笑的意味是友好还是嘲讽了。 鬼狐指了指我:“这是新朋友吗?” “啊……是的。”金愣了一愣,将全部的事情和盘托出,稍加修饰:“木刚刚才来到赛场,没领原力技能呢。我正要带他过去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鬼狐天冲紧了紧身上的黑色袍子,“那报名之后别忘了来我们鬼天盟看看哦。” 说完,又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。 等他走远,金才意识到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:“话说起来,报名已经截止了吧?丹尼尔大人说,我是最后一个。” “……什么?” 金踌躇道:“木,我刚刚忘记了,貌似大赛报名已经截止了。” 我知道金是真的忘了。但鬼狐天冲忘没忘,这就说不准了。 “那你刚刚和那黑袍狐狸说了这么多,他都没有意识到不对的?”我为他日后在组织里的前程感到担忧。 “鬼狐大人可能觉得我们是开后门的,就没好意思多问。”金猜测道。 ……哦。 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 金露出了大智慧的光辉:“那我们去大厅里试试运气,说不定真有后门给我们走呢。” 现在考虑换队友还来得及吗? 不对,我都不用参加比赛了,哪里还有队友啊!想到这里,微微松了口气。 其实去看看也是可以的,毕竟也没其他事情做。于是我点了头,继续往凹凸大厅去。 大厅很大,白茫茫一片,充满了一种叫做“科技”的气氛。一天前,我还看见这里有些奇怪的动静,浓烟滚滚,惊涛骇làng卷起了建筑物的残余。 现在看上去,好像完全恢复了。依旧是光洁无暇的白壁,崭新锃亮的设备,以及秩序井然的工作球。 我慨叹于会场清洁工的速度。事后想起来,凹凸世界是个靠数据堆积起来的世界,想要修理个什么东西也该是快的。 那么,黑客这种存在,应该很吃香吧?我走进大门,看见一面硕大无比的公告板上张贴着参赛须知: …… 不得侵入大赛系统。 这么看来倒是很公平啊。踏进会场,发现不少人聚集在一处,打扑克的打扑克,搓麻将的搓麻将,完全是其乐融融的社区活动中心。 我小心地指着他们,向金询问道:“这些兄弟在做什么?是不是想让别人放下警惕心,然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?” 金看了一眼人堆,小声道:“你想多了。大厅内不得动武,他们可能觉得在外面随时有被大佬gān掉的风险,于是来这里避避风头。” 想象永远比现实美好些。我会意,又询问道:“这里是不是刚发生过恐怖袭击啥的?我不久前才看到是一片废墟模样,还有爆破声。” 金说:“可能是大佬在约架。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大厅的时候,也是有人打架,把建筑摧毁了小一半,严加处罚了。” 我发现,凹凸大赛真是个两极分化的地方。弱小的就靠着赛规混日子,qiáng大的却完全忽视赛规的存在。 “参赛者金,你有什么需要吗?”一个白球几乎是滚着过来的,我比金反应快些,抬头的时候正看见橘色的飘带消失在门后,上面点缀着黑色的星星。 所以说,这球不会是被丹尼尔踢过来的吧? 裁判球委屈地直立起身子,又重复了一般刚才的问题:“参赛者金,你有什么需要吗?” 第14章 NO.14 “我?”金受宠若惊,憨厚嘿嘿两声,说:“就是想问问,现在还接不接受新选手报名啊?” 裁判球眼睛中划过一堆数据,最后用刻板的声音道:“参赛者金,你当时领取元力技能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很久。如果没有提前报名的话,已经是完全截止了哦~” 金谄媚笑道:“就不能通融一下什么的?” “这个……”裁判球的声音变了个样,又轻又细的,为难地回过头,看向角落里的人影。那人影生得高大,黝黑面庞上长着刚正不阿的鼻子眼睛嘴(原谅想不出什么词了),身下的橘红色飘带无风自动。 那人影微不可察地点了头。 裁判球立马雀跃起来,喜悦道:“其实是可以的哦~只是大赛已经过了大半,再想要闯进前一百,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呢。真的有经过慎重考虑吗?~” “木,你觉得呢?”金询问我的意见。 我觉得奇怪。大天使裁判长,向来都是原则得很,很久之前回收违规选手的时候,几乎从来没有过通融的余地。这次,却好像格外照顾金。 果然是金比较可爱吗! 我讷讷点头:“我没意见。” “那就……”裁判球又似有似无地看了刚才丹尼尔站的位置一眼,发现已经没了人影。于是它向我们微微一笑:“跟我来。” 金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丹尼尔。我想他的神经大概有碗那么粗吧。 于是我们来到了一个类似于通天柱的机器面前。裁判球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:“就是这里了!参赛者金,你可以让你的朋友进去,机器会根据他的体质分配最合适的元力技能。” 金向它点点头:“谢谢你。” 裁判球老脸一红:“没、没事!”说完,就飞一般逃离了现场。我循着它的方向看去,似乎是直接撞进了大赛中枢室里去。 “那,木你进去吧。友情提示,那家伙给你看条款的时候一定要选择跳过!不然你会被折磨到疯癫的!” 我站了进去,周围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,金的声音也被阻隔在外。系统从一堆文字中浮出脑袋:“这位参赛者,你好像来得格外晚呢。”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,就答道:“啊,是的。” 系统声音低沉:“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好走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系统不做声了。它的显示屏幕上飘过密密麻麻一堆看不懂的字体,最后定格在一张上。我使劲想要读懂,可是那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不知名字体,就好像一个个扭曲的脸,在嘲笑着我的无知。 “这位参赛者,请你阅读大赛须知。”系统说。 我想起了金的话,便说:“我能选择跳过吗?”接着,满心期望系统的肯定回答。 系统说:“不行。” 我:“……” 我一个字也看不懂,于是只能凭借手速来划动。到最后jīng疲力尽的时候,终于看见了最后一行字。 系统说:“参赛者,你都看懂了吗?” 我实话实说道:“没有。” “其实你可以选择许多种语言的。像是各个星球的语言,或者说方言之类,我们都提供最全套的服务呢。”系统事后诸葛亮道。 “其实我看懂了,继续吧。”我一直毫无波动的内心掠过一丝烦躁。 于是系统长叹一声,说:“那你看看这份条款吧。”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:“不用了,跳过。” 系统妥协道:“那好吧。请参赛者稍等片刻,大赛系统会为你量身定制最适合的元力技能。”它说着,周围又是一片无涯的黑暗。 不知过了多久,系统问:“参赛者,你还在吗?” 我觉得莫名其妙,说:“当然在啊。你过了这么久,居然还没分配好?” 系统沉默两秒,道:“这位参赛者,我没有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。不知道是你走出了检测区域,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?如果这样的话,大赛没有办法为你分配技能。” 我是树啊!人类的脉搏心跳我当然没有的啊!连体温也是没有的啊! 我说:“我们星球的人体质特殊,和别的人可能不太一样。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?” “没有了。大赛一开始只设定了人类的数据,关于非人类和特殊人类的话,还没有明确的规定。”系统无奈道。说完,它把门打开了。 外面的日光照亮方才的混沌。我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影,还有一个圆圆的东西。待眼睛适应了qiáng光,发现那是金、丹尼尔和裁判球。 丹尼尔说:“我刚刚听到系统有异动。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” 系统说:“这位参赛者刚刚才来报名,可是系统检测不出他的生命体征。我想可能是系统坏掉了,或者是这位选手比较特殊。话说丹尼尔大人,前几个月,大赛的最高权限是不是被盗取了啊?会不会是那人搞的鬼……” 丹尼尔瞟了一眼系统的操作台,冷声道:“不要乱说。”他朝周围看了看,发现没有其他闲杂人等,松下一口气。 系统适时地住了声。丹尼尔对我们说:“你们先回去吧,明天再来看看,或许是系统进了病毒。”说完,兀自进了那通天柱似的机器里面。 趁着门还没完全关上,我从金手中的树枝上摘了一片叶子,扔进机器里。丹尼尔没回头,系统也分别不了没有生命体征的物体。 “这位参赛者……不对,你还没参赛。你刚刚在做什么?”一旁的裁判球眨着一双大眼睛,向我询问。 ……忘了有这货。 金从刚刚听见“大赛最高权限被盗取”,就一直陷入了沉思。就连我刚刚扯走叶子,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,现在倒是回过了神,也疑惑地看向我。 我说:“刚刚空中有一只虫子,我就把它扔进那个机器,想看看什么反应。” 裁判球哑口无言。它叫唤道:“丹……” 我没等它叫唤完,便堵住它身上的发声器,一把劫走了这只智商堪忧的小球。gān完这惊天动地的一票后,便直直朝着外面冲去。金一愣,也跟了上来。 第15章 NO.15 “丹尼尔大人,最高权限确实曾被盗取。”系统的声音毫无起伏。 “我们已经制服住了。”丹尼尔说,语气也是冷冰冰的,“现在系统很安全。刚才那个孩子过来参赛,为什么会发出警报声?” 系统说:“其实我没放警报声。虽然的确没检测出来他的生命体征,但我还没让他站回监测区域,您就过来了。如果是警报声的话,或许是大赛中枢……” 他的话没说完,就被生生掐断了。 “hihihihi~”诡异又尖利的笑声突然响起,令人毛骨悚然。 丹尼尔没被吓到。他说:“别闹,快点回去。办完事再陪你玩。” 再没声响。 我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已然跑到了离大厅很远的地方。怀中抱着的裁判球挣扎不成,正在“哇哇哇”地叫喊,金看我突然停下,差点没刹住脚步,跌进前方的水塘里去。 “木,你到底怎么了?”金一头雾水地望着我,顺势瞄了瞄叫声渐渐有气无力的裁判球,“毁坏裁判球是违规行为。” 我说:“我又不是参赛者,管他的违不违规。再说,它还好好的。”说完,谅这小球跑得再快也是个小短腿,便毫无顾忌地将它放回地上。 它惊慌失措地蹦跳:“你你你们想做什么!” “我觉得你在大厅里忙忙碌碌太过辛苦,便自作主张带你出来玩玩。”我这么说。 裁判球居然没有质疑这个理由,显然智商不够。它还迟疑起来:“可是丹尼尔大人追究起来,我就是擅自离岗啊。虽然的确很想出来玩玩的说。” 我觉得大天使长手下们的忠诚度,还有待考察。 显然,还没等到我圆了这个天大谎言,天使长大人就发现了自己小跟班的失踪。一个嚣张的人影漂浮在天空中:“金,还有这位朋友,请不要擅自拐走裁判。” 丹尼尔最后没有多追究。我想大半是因为那裁判球泪眼婆娑,哭诉了自己工作的艰辛与无趣,裁判长大人的良心作痛,所以就不再理会我们的过失了。 于是我又回归了无业游民的身份。 金问:“木,你刚刚是想要做什么?” 我说:“你不觉得那个裁判长很奇怪吗?他好像很不希望系统被入侵的消息被人知道。” 金思量一会,道:“其实……这也是为了稳定选手们的情绪吧。不过系统被入侵这样的大事情,丹尼尔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处理的。” 我冥冥之中听叶子传声,好像的确说是解决了。 于是我说:“我只是觉得那裁判球太辛苦了,就带它出来看看,谁知道风景没看成,还惹来了一些小麻烦。” 金表示不能理解。我也懒得细思我那些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行径,便说:“你不回鬼天盟看看吗?那狐狸好像说有事找你。” “鬼狐大人有这么说过吗?”金不解。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。只觉得头脑微微发胀,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。我看见金手中的树枝愈发颓然,叶子已经蔫了。刚刚我摘下的,恰好是倒数第二片叶子。 那最后一片伶仃地萧瑟在风中,几近落下。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,看见最后一片叶子脱离了枝gān。而后什么也不知道了,感觉有风呼啸着掠过耳畔,等我再睁眼,却是曾经千篇一律的开头。 行吧,我又回到这棵老树上了。 我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,就好像是一场梦境。没有开始,也无疾而终。 回到老树上之后,却不大习惯了。不过偶尔还是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能走过这片山丘,现在我却只能无意义地向他们挥手。 果然又看不见了。 但是自从发现叶片也有这么大的用处,我开始格外注意起来。不知不觉到了秋天,正好是落叶的时节,整片山丘上就我一棵树,所以风可以肆无忌惮地穿过这片旷野,顺带着将叶子散向星球的各个地方。 我发现不只是听觉,就连视觉也能寄托在叶子上。只是时间有点短,等到叶子差不多蔫掉,我又该回来了。 我看见了许多东西。零零散散,不成篇章。 穿着白袍的人埋伏在草丛里,将路过的毫无防备的选手一网打尽。这样的镜头很多,连起来,或许有二三十个人都遭此毒手了吧。 还有一些失败的。qiáng大的选手发现了暗算,立马起身反击,于是不少白袍人也接连倒下。 大赛接近尾声。好像之前还是其乐融融的大家,一下子都凶残起来。 有一天,我又变成了人形。但并没有谁去老树上折树枝,金和紫堂幻好像完全忘记了我。 其实这是理所当然的。我的存在本就不该,现在估计老天也觉得太多余了,便叫我兜兜转转又回归了树身。也不会让任何人留下如此荒诞的回忆。 本就不该有人认识我。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我。 可是今天,我却又回来了。伸出手,的确是人手的模样,雪白的肤色和幼圆的手指,这确实是我身为“木”的样子。 四周空无一人。我不识路,于是在原地坐了一会,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远处传来地崩山摇的气làng,望去,是几个人正在打架。 说是打架有点不够,那兴许是在决斗了。 我看见…… 第16章 THE END 紫堂幻和一条白色大龙对峙。本来都快要输掉了,但一个白袍人临死前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,紫堂幻突然振奋起来。三只小斯巴达合为一体,将大龙打成碎末。 鬼狐天冲笑得很狂。他周身环绕着一层诡异的光辉,似乎要叫这yīn沉的天色破开一个dòng来。 他念叨着什么,提着武器走近。那武器分外眼熟,好像是雷狮的大锤子。金想保护格瑞,但力量有限,只能睁睁看着鬼狐天冲邪笑走近。 紫堂幻的大斯巴达不敌狐狸,最终被穿胸击成了碎片。凯莉的“老骨头”被鬼狐天冲夺走了。她想要和狐狸大打一架,不过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变得qiáng悍无比,不一会,她就痛苦地倒在地上。 鬼狐手中的武器变成了格瑞的烈斩。格瑞站在他面前,手中提着一模一样的绿色长刀,看上去有些好笑。一样的武器在空中膨胀、变大,最后击打在一起。 金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。他四周都变成了黑红的色调,就连平时的矢量冲击也变成了yīn郁的黑色。鬼狐无措地睁大了眼。 天色突然明朗。 “差不多是结束了。”一个声音这么说。我回过头,看见丹尼尔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,围观这场战争,道。 他见我回过头,一笑:“又看见你了,小怪物。” 我开口,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嘶哑:“你……还记得我?” 丹尼尔道:“那当然了,这个星球的一草一木,每一个选手,我都记在心里。”语罢,他抬头看了看变得开阔的湛蓝天色:“人各有命,命由天定。这个大赛,就是凡人挑战自己宿命的地方。你不必觉得残忍。” “都是这样的。”我说。 “你比他们都想得开。”丹尼尔很是老成地点点头。 我看了看那片冰地。刚才有一场大战在那里上演,现在终究恢复了平静。我看见金和鬼狐站在远处,似乎还有话要说。 “毕竟和我没什么关系,当然想得开。” 丹尼尔看了我一眼,总结道:“草木无心,说得是对。” “哦。” 远处金光一现。金的箭头把鬼狐天冲击到了半天。 丹尼尔起身说:“淘汰赛结束了。小怪物,你最好看着,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。”刚走出去两步,又回头道:“以前也有,你可能记不清了。” 说完,他便悬到了半空。庄严的声音响在láng藉上空:“各位凹凸大赛的参赛者,你们好。我是本届的裁判长丹尼尔。 “凹凸世界预赛现在已经全部结束。请先让我对奋战到现在的各位,致以最高的敬意。 “现在我宣布,大赛预选赛正式结束。” 我看见许多点光芒从平野上升,一直到天上的云层间。那是被淘汰的选手。 “诸位将会成为大赛的一部分,永远留在这里。” ————我本君家坟前树,奈何此生错登门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到这里,《山生孤木》算是结束啦。 语言很绕情节很拖沓……能忍受到现在,真是万分感谢! 一开始想写一个很轻松的情节,但越写到后面越发现沉重,于是草草收笔了,抱歉。 如果喜欢轻松一些的话,欢迎去看我的新坑《校长有话说》!这篇保证全程都是可爱的小日常嘛!校长大叔也很可爱的!【厚脸皮】 总之,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天使!鞠躬。